李雙套：“統籌”的理論內涵與時代意義

作者：李雙套，系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員、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

【讀經典 學理論】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多個場合使用和強調“統籌”概念，比如，“經濟工作千頭萬緒，必須統籌好幾對重要關系”“更好統籌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統籌依法治國各領域工作”等。翻閱經典著作，馬克思恩格斯雖很少直接提及“統籌”這一概念，但廣泛使用了“系統”“有機體”“整體”“結構”等概念，這些概念與“統籌”密不可分。新征程上，深刻把握馬克思主義理論蘊含的豐富統籌思維，對于學習研究宣傳黨的創新理論具有重要意義。

從聯系的觀點把握統籌

恩格斯指出，“辯證法在考察事物及其在觀念上的反映時，本質上是從它們的聯系、它們的聯結、它們的運動、它們的產生和消逝方面去考察的”。聯系是指不同事物之間及其內部各要素之間的相互影響、相互制約和相互作用。統籌好這些事物或要素，需要確立整體性思維，通盤謀劃、全盤考慮。

例如，在研究人類社會時，馬克思區分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認為兩者的矛盾運動是人類社會的基本規律，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反作用于生產力。“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相適合的生產關系”。因此既要發展生產力，又不能離開、超越生產力發展水平抽象地、孤立地談論生產關系。再如，在研究社會結構時，馬克思把人類社會生活區分為物質生活、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認為“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因此既要重視經濟基礎的決定性作用，又不能忽視其他生活，需要統籌好物質生活和社會生活、政治生活以及精神生活之間的關系。

新時代以來，中國共產黨人堅持從聯系的觀點把握統籌。比如，習近平總書記既強調“發展新質生產力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又指出“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形成與之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也就是說，新質生產力和新型生產關系緊密聯系，需要統籌考慮。再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統籌‘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和‘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五位一體”總體布局中的每一個“位”、“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中的每一個“全面”，都是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的內容，這些內容之間相互聯系，需要統籌思考。

從協調的觀點把握統籌

人的任何一項實踐活動，都會涉及兩個或多個相關的事物、要素，這些事物、要素對實踐活動的結果都會產生影響。針對兩個或多個相關事物、要素對人類實踐活動的影響，恩格斯提出了“歷史合力論”：“最終的結果總是從許多單個的意志的相互沖突中產生出來的，而其中每一個意志，又是由于許多特殊的生活條件，才成為它所成為的那樣。這樣就有無數互相交錯的力量，有無數個力的平行四邊形，由此就產生出一個合力，即歷史結果”。在這里，恩格斯認為許多單個的意志具有內在聯系，這種聯系可能表現為方向一致，也可能表現為相互沖突，而不管是一致還是沖突，其對歷史結果都有所影響，最終融為一個總的平均數，也就是歷史合力。

在歷史創造中，存在兩個或者多個相關事物、要素，但這并不是說它們同等重要。物質生產活動具有決定性作用，決定社會的基本結構、性質和面貌，“根據唯物史觀，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其他因素也起著“一定的作用”，“政治等等的前提和條件，甚至那些縈回于人們頭腦中的傳統，也起著一定的作用，雖然不是決定性的作用”，可見，人類社會發展是多個要素共同作用的結果，這些不同要素之間又相互作用，經濟對政治有決定作用，政治對經濟又有反作用。因此，應堅持兩點論與重點論的統一，不能忽略“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的決定性作用，也不能無視“政治等等的前提和條件”以及“傳統”的非決定性作用。

新時代以來，我們黨堅持從協調的觀點把握統籌。比如，在講到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統籌部署經濟體制改革和其他各領域改革”。也就是說，既要突出經濟體制改革的牽引作用，又不能忽視其他改革，要把經濟體制改革和其他各領域改革協調起來，加強對改革的整體謀劃、系統布局，統籌各方面改革，使各方面改革相互配合、協同高效。再如，談到發展時，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統籌發展和安全”，在講到開放時，提出要“統籌開放和安全”，這些要求也都是強調從協調的觀點把握統籌，把兩個或多個相互聯系的事物、要素統一于歷史合力中。

從過程的觀點把握統籌

統籌并不是簡單地樣樣兼顧，對各個相關事物、要素平均發力，而是在現有基礎、水平上的協調。在一國經濟社會發展的較低階段，有一些目標很難同時實現，比如快與好，因此，統籌絕不是靜態的，我們只能在一定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和一定的生產關系條件下實現快與好的統籌。在此意義上，統籌是在特定生產力發展水平和一定生產關系基礎上的兼顧與平衡。

馬克思把經濟的社會形態的發展理解成“一種自然史的過程”，也就是說經濟社會發展是一個自然過程，在不同社會階段，人的統籌水平、統籌能力不一樣，不能從抽象原則出發談統籌。1875年，在《哥達綱領批判》中，馬克思批判了拉薩爾派提出的“免費教育”政策，之所以批判“免費教育”，并不是說“免費教育”本身“反動”，而是說拉薩爾派想超越當時生產力發展水平和生產關系的性質統籌教育與發展的關系是“反動的”，也是無法實現的。統籌是在人的歷史性實踐中生成的，統籌水平、統籌能力的不斷提升也是在作為革命性社會實踐的歷史運動中逐漸完成的，統籌本身是一個歷史過程。

可見，只有在更高發展水平基礎上，我們才能更好地做好統籌工作。在這個意義上，要有過程思維，堅信過去無法統籌的問題，隨著社會發展，現在有可能可以統籌，現在無法統籌的問題，隨著社會發展，未來也可能實現統籌。我們既不能因為無法解決未來才能統籌好的問題而垂頭喪氣，也不能把本應現在就統籌好的問題留給未來，應堅持盡力而為、量力而行的原則進行統籌，在發展中進一步統籌，在統籌中進一步發展。

新時代以來，我們黨堅持從過程的觀點把握統籌。比如，在講到共同富裕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統籌需要和可能”，也就是把滿足人民需要建立在可能性即經濟可承受和財力可持續的基礎上；在講到軍隊建設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統籌當前建設實際和長遠發展需要”，也就是既要著眼于眼前，也要著眼于長遠；等等。可見，堅持統籌思維意味著要把過去、現在和未來統一起來，制定政策不僅考慮現在，也要思考過去，更要面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