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子平,系北京市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講師
近年來,美國頻繁發動單邊金融制裁,嚴重阻礙基本人權實現、擾亂全球經貿秩序、威脅全球金融穩定。單邊金融制裁的實質是美元霸權不斷惡性膨脹所衍生出的金融“脅迫”權能。濫施單邊金融制裁是將美國國內法凌駕于國際法之上的不法之舉,是為美國一己私利損害全球公共利益的不義之舉,是以美國政府行為破壞正常市場秩序的不信之舉,亦是倒行逆施加速美元霸權走向終結的不智之舉。
單邊金融制裁的由來及危害
二戰后,美國憑借強大的經濟、軍事實力以及占全球八成的黃金儲量,主導建立了“基于規則”的全球經貿體制和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貨幣體系。其后幾十年間,為維持、擴大自身特權,美國屢次破壞已為各國普遍接受的國際規則,將美元這一“全球公共產品”逐步馴化為損公肥私、打擊異己的地緣政治武器。1971年,美國單方面宣布背棄布雷頓森林協議下美元兌換黃金的國際義務,使美元發行脫離了國際機制的約束,國際貨幣體系自此淪為“無體系之體系”。1974年,美國借助中東亂局將美元與石油貿易結算綁定,延續美元在國際體系中的主導地位。此后,美國催動美元利率“潮汐”,一面反復掠取制造業國家與資源類國家的巨額財富,一面不斷向外轉嫁金融風險和資產泡沫,誘發數次全球性或區域性金融危機。21世紀以來,得益于全球化要素流通和國際金融一體化的發展,美元的主導地位進一步穩固,美國開始仗恃其對美元結算系統的控制,直接對違背其意志的國家或組織、企業、個人實施凍結美元資產、踢出美元結算系統等強行剝奪“全球公共產品”使用權的單邊金融制裁打擊。
單邊金融制裁具有強烈的霸權色彩與巨大的破壞能力,只有美國這一美元體系的主導者才有能力發動。并且,借助長臂管轄和次級制裁這兩大“法律”霸凌工具,美國可將全球所有與美元體系存在微弱聯系的主體統統拽入單邊金融制裁的射程范圍。制裁對象則難以進行有效應對、反擊甚至申訴,頃刻間便可能因被切斷融資渠道而陷入嚴重經濟困境,并累及居民生命權、發展權、健康權等基本人權。2022年2月,美國徑自鯨吞其先前凍結的阿富汗央行存放在美國的70億美元外匯儲備,導致阿富汗國內經濟民生危機進一步惡化。俄烏沖突以來,美國悍然對俄羅斯發動凍結海外美元儲備、禁用SWIFT系統等意在摧毀俄金融體系的“金融核彈”級制裁襲擊,引爆的余震禍及高度關聯的全球金融市場和全球價值鏈。
單邊金融制裁凸顯美元霸權惡性膨脹
濫施單邊金融制裁是將美國國內法凌駕于國際法之上的不法之舉,嚴重背離國際關系民主化法治化的最基本要求。根據主權平等與不干涉等現代國際法基本原則,國家不論大小、強弱、貧富,都是國際社會的平等成員;除非獲得國際法授權,任何國家或國家集團不得以任何理由對別國及其組織、公民采取任何單方面脅迫性措施,以迫使后者改變其內政外交政策。而單邊制裁作為嚴酷性僅次于戰爭的單方面脅迫性措施,僅在構成針對國際不法行為采取的“反措施”,并滿足臨時性、可逆性、相稱性、參與性等諸多限制性條件時,才能獲得國際法上的正當性,與恃強凌弱的霸凌行徑相區隔。而美國的單邊金融制裁,不以制裁對象存在國際不法行為為前提,不予提供抗辯救濟渠道,對制裁對象甚至第三方造成不可逆的人身傷害和財產掠奪,釀成人道主義災難,誘發全球金融動蕩,其極度的囂張性、嚴酷性與國際法對反措施的克制性要求背道而馳。濫施單邊金融制裁假執行國內法律之名,行踐踏國際法治之實,其霸權主義本質使全球金融秩序倒退回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時代。
濫施單邊金融制裁是為一己私利損害全球公共利益的不義之舉,赫然昭示美元霸權的惡性膨脹已達極致。美國作為國際貨幣的發行國,以類似“全球央行”的身份實施“全球貨幣發行”與“全球金融管理”,成為“全球金融公共權力”的實際擁有者,并由此獲得了巨額“鑄幣稅”收益,因此,其理應同時承擔維護全球金融穩定、促進全人類共同福祉的全球公共責任。然而,美國始終僅考慮本國利益,刻意忽略全球公共責任,甚至將公權力視為謀取私利、打擊對手的工具,毫不顧及由此給全人類帶來的深重災難。美國前財政部長約翰·康納利的名言“美元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的麻煩”即充分展示了美國極端自利、毫無自省的心理狀態。此種心態下,美國一再突破道德底線,從肆意釋放美元霸權的金融“收割”權能,操縱美元潮汐“間接”引導全球財富向美國集中;到悍然開啟美元霸權的金融“脅迫”權能,以全球公共產品為武器“直接”在全球“燒殺搶掠”。美元霸權之“惡”已被發揮至極限。秉持錯誤義利觀,美國淪為橫征暴斂、貪婪無度的“掠奪的霸權國”以及全球風險的最大來源。
單邊金融制裁加速美元霸權走向終結
濫施單邊金融制裁是以美國政府行為破壞正常市場秩序的不信之舉,從根本上動搖了美元霸權賴以存在的信用基礎。同世界上任何事物一樣,國際貨幣體系絕非一成不變。國際貨幣的主導地位從本質上取決于其國際信譽,而國際貨幣使用的“鎖定”效應又顯著延后了國際貨幣更替的“引爆點”,使霸權貨幣獲得了一定的信用透支能力。英國國力在19世紀末就已經被美國趕超,而英鎊作為國際貨幣的地位則在兩次世界大戰的沖擊后才最終被美元所取代。同理,布雷頓森林體系的解體、美國經濟全球占比的下滑以及美元霸權“收割”全球的自利行徑對美元信用的損傷,都未能將美元信用(包括其可透支額度)消耗殆盡。然而,伴隨美元霸權“脅迫”權能的肆意釋放,赤裸裸的“耍賴”與“搶劫”行為不斷沖擊世人眼球,美國標榜的“自由市場”“公平競爭”“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等價值理念被反噬,美元資產安全性、可用性的傳統認知被徹底顛覆,支撐美元體系的信用基石岌岌可危。
濫施單邊金融制裁是加速美元霸權走向終結的不智之舉,已直接導致各國擺脫與反制美元霸權的行動提速。美元每一次被用作武器,都會讓整個國際社會恐懼這一武器未來是否加諸己身,從而不得不尋求對美元依賴的替代方案。俄羅斯因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遭到制裁后,即開始構建繞開SWIFT系統的金融信息傳輸系統,積極推進本幣結算,并大幅削減美元儲備占比。此次俄羅斯遭受“金融核彈”襲擊后,全球“去美元化”共識進一步凝聚。包括美國盟友國家在內的數十個國家持續減持美債,截至2022年第四季度,美元占全球外匯儲備比重跌至58.4%,為有記錄以來最低水平。今年1月以來,沙特阿拉伯、伊拉克等主要石油生產國相繼聲明允許石油非美元結算。3月,東盟財長與央行行長會議強調加強本地貨幣的使用。美國前助理財政部長保羅·羅伯茨日前直言,當制裁讓世界遠離美元后,華盛頓可能自己摧毀自己的霸權。
美國作為當前國際貨幣體系的實際領導者與受益者,極盡弄權之能事,妄圖“以天下之利盡歸于己,以天下之害盡歸于人”,必然招致世界人民反對。美國應立即停止濫施單邊金融制裁的不法、不義、不信、不智之舉,以負責任大國的擔當,維護全球金融穩定,幫助全球經濟復蘇,減少國際貨幣體系轉型期可能面臨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