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恰逢新中國成立70周年。70年悠悠歲月,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史學在社會科學領域,與文學、哲學并駕齊驅,高居“顯學”之位,全憑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指導,彰顯其強大的生命力。
70年史學實踐唯物史觀回顧
中國史學與社會發展同步,又與每個時段的政治變化息息相關。在史學實踐唯物史觀的漫長過程中,形成不同的階段,實際就是新中國成立70年三個不同的歷史時期。
第一個歷史時期:新中國成立至“文革”前,共17年。新中國成立伊始,毛澤東就莊嚴宣布:“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指導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在黨的領導下,史學界選擇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理論指導,確立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中國史學新體系。廣大史學工作者應用階級分析的方法,重新解釋中國歷史,第一次發現中國歷史上不同社會形態的演變。圍繞中國古史分期、農民戰爭、資本主義萌芽、封建土地所有制、漢民族形成等重大學術問題,號稱史學“五朵金花”,在全國史學界展開持續十余年之久的學術大討論。還有,歷史人物的評價,也是這一時期史學研究的一個熱點問題。在唯物史觀的指導下,從評價標準的理論探討,到具體人物的評判,形成研究熱潮。
在實踐唯物史觀的歷程中,產生大量史學成果;同時,涌現出大批史學才俊,一批馬克思主義史學家躍登中國史壇,引領中國史學躋身于世界史林。如范文瀾、郭沫若、呂振羽、翦伯贊、尚鉞等,各著不同風格的中國通史,完成對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體系的構建;從秦漢到明清,各斷代史代有才人出。
毋庸諱言,在應用唯物史觀指導研究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偏差;把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當成教條,套用到史料上,空論空議、“以論代史”成為當時的明顯傾向。不過與史學主流相比,這類傾向并不影響史學的大發展。
第二個歷史時期,是“文革”至改革開放前,史學實踐唯物史觀出現重大變化。一方面,在革命激情的推動下,史學界同各行各業一樣,更加努力地學習馬列主義,讀毛主席的著作;另一方面,將各種學術觀點的表達,簡單地等同于學者的政治立場。將歷史上的人和事,簡單比附于現實,此即當時盛行的“影射史學”,實際是把歷史學當成政治的工具。
第三個歷史時期,是從1978年實行改革開放,到2019年,正好40年。改革開放之始,積極撥亂反正,改變以前的一切舊觀念、舊思想,極“左”思想受到批判,重歸馬列主義的正確軌道。通過批判極“左”思想,消除思想障礙,史學研究發展勢頭比前一時期來得更猛烈,這突出表現在:各斷代史的政治、經濟、民族、文化專史的成果成千累萬。特別要指出的是,清史研究一向冷清,而改革開放后卻異軍突起,40年中,已出版清朝斷代通史著作達17部。論文之多,也是壓倒群芳。
史學成果之多,無需詳列。但在實踐唯物史觀過程中,卻出現了一些新的情況。比如說,一些研究者對馬列理論缺乏系統學習,在研究中出現兩種傾向:一是隨心所欲,想當然,憑感覺;一是追求西方史學的所謂新概念、新說法。于是,在史學研究中,理論被弱化,研究只能流于就事論事,不見本質;史學碎片化,難見整體性或重大問題研究。改革開放40多年,人們的思想大解放,價值觀念大改變,史學大放異彩,各種研究成果遠超前兩個時期的總和。但是,理論思維的弱化甚至異化,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回顧“歷程”的理論思考
回顧我國史學實踐唯物史觀的70年歷程,實有諸多經驗與教訓值得認真總結,認真對待。
中國革命的實踐證明:只有馬克思主義才是指引中國革命走向勝利的正確理論。同樣,70年史學實踐證明:唯物史觀是指導史學的一條生命線,亦即史學的靈魂。確立唯物史觀的指導地位,才使中國史學獲得新的生命,最終將中國史學真正變成一門科學。
70年史學研究的過程,也是廣大史學工作者不斷學習、實踐馬克思主義,以及不斷加深對馬克思主義認識的過程。實踐表明,當我們正確運用馬克思主義,用以指導史學研究時,就能正確地解釋歷史,得出正確的結論;反之,必然陷入唯心史觀的泥潭!
我們知道,馬克思主義是由馬克思主義哲學、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與科學社會主義組成的。其中,馬克思主義哲學中的歷史唯物主義即唯物史觀與史學密切相關。在長期的學術研究實踐中,經過社會的檢驗,我們將應用的唯物史觀概括為三大要素:一是存在決定意識,物質決定精神,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二是勞動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生產斗爭與階級斗爭是推動社會發展的動力。三是歷史是發展的、變化的,呈現出多樣性。馬克思主義活的靈魂,就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這三個方面便構成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已在史學研究中廣泛應用,把唯物史觀用得好,用得準確,其史學研究必深入,必能服人,經得起學術的反復檢驗,才顯示出恒久的生命力。
學術爭鳴,即學術批評與反批評,實踐證明,這是學習與實踐唯物史觀最好的途徑之一。20世紀五六十年代,史學界掀起學術爭鳴的熱潮。所謂史學的“五朵金花”等,無不是在爭鳴中發展起來的。小人物挑戰學術權威,無名之輩也敢于“亮劍”。從本質上說,學術爭鳴實則是學習與運用唯物史觀實際效果的檢驗,學得好,運用得當,必然在爭鳴中技高一籌。反之,只能甘拜下風,唯有再學習,深刻領會,才能有望再占先機。
應該說,爭鳴是發展學術的一大動力。這是第一時期的一個寶貴經驗。可惜,改革開放后,爭鳴逐漸減弱,以至今日,在學術界幾乎看不到爭鳴,誰也不輕易批評誰,誰也不輕易對明明是錯誤的觀點或說法表示異議。經驗證明:錯謬大行其道,得不到應有的批評,正確的思想就無由表達,其結果,只能攪亂人們的思想。清初思想家李颙說過:“天下之治亂在人心,人心之邪正在學術。”可知學術之“邪正”,實關乎人心之“邪正”。學術之極端重要在此。
繁榮中國史學的必由之路
史學研究與共和國同步,共同走過了70年漫長的道路,又與共和國共發展,同繁榮,在助推共和國大變革中,發揮了獨特的功能。當然,也難免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無法阻擋我國的史學繼續向前發展的總趨勢!
在改革開放40多年后的今天,如何面向未來,繼續發展唯物史觀指導下的史學,確立中國在世界史林中的話語權,是擺在每個史學工作者面前的一項不可推卸的歷史使命。
70年史學實踐證明,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是指導我國史學發展的唯一正確的科學理論。堅持唯物史觀,是發展與繁榮我國史學的必由之路,舍此,無其他途徑可走。
如前指陳,當下史學界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是理論思維淡化或缺失。欲從根本上解決這一問題,加強唯物史觀的理論信仰,是唯一可行的做法。首先,必讀馬列的著作,包括毛澤東的書,如《實踐論》《矛盾論》等。尤其在改革開放中成長起來的新一代史學工作者,沒經歷前兩個時期的唯物史觀的理論洗禮,要推進中國史學的新發展,取決于他們是否真正掌握唯物史觀!其次,需要認真學習和解讀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當代史學研究的指導思想,將總書記的話語應用到實際史學研究中。
創新是關乎史學發展狀況乃至盛衰的根本大計!不通曉唯物史觀,觀察歷史時便無從創新,最多只能從事于對古人的重復書寫而已。學術不創新,必然會失去生命。要創新,具有生命力,必回歸唯物史觀的指導!
經世致用,是中國史學的一個優秀傳統。清人總結前人治學,稱:“夫學之不經世,非學也。”一門學問若不用于當世社會,就不是真正的學問。失去“經世致用”的意識,僅為學術而學術,隨意拿來一題,既無史學研究價值,尤失理論認知,亦無“經世致用”之意。“歷史研究碎片化”,明顯地弱化了史學的研究價值。欲發展史學,必發揮其當世借鑒之用。這又必賴于唯物史觀的有力指導。否則,在歷史問題面前,難識其有無實際價值,就難做深入探討,淺嘗輒止。
上文已談到學術爭鳴對于學術發展極端重要。一方面,爭鳴的過程,實則也是學習馬克思主義、實踐唯物史觀的過程;另一方面,也是辨是非、別正謬的過程,發揮學術“正人心”的特殊功效。不爭不鳴,其結果只能是窒息學術,使之無以發展!“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是中國共產黨一貫堅持的方針,把這個方針真正貫徹下去,史學就有希望!
如何正確對待歐美的學術理論,也是關系到中國史學能否發展的一個大問題。西方的創新理論只能解釋他們本國本地的歷史,并不能正確解釋中國歷史。我們對待西方史學理論,并非一概排斥,亦非一概否定,應當是擇善而從之。要發展中國史學,借鑒西方有益理論也是必要的。如果不辨真假,盲目崇信,還為之傳播,必將損害中國史的健康發展!
展望中國史學發展前景,仍然令人充滿信心,充滿希望。習近平總書記多次發表關于加強史學研究的指示,給廣大史學工作者指明了方向。有黨的堅強領導,有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引,堅守唯物史觀的指導,我國史學必將掀起新的研究熱潮,開辟史學再創輝煌的新時代!
(作者系云南師范大學特聘教授、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