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新時代城市少年兒童群像

作為現實主義兒童文學寫作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段時間以來，關注當下鮮活的童年生命狀態的校園兒童小說的文本價值和寫作難度，是被遮蔽的，或者說，被低估了。越是對日常題材和日常經驗的書寫，越考究作家的寫作功力。如何表現當代少年兒童的風貌，學界和創作界一直在探索。

如果說，在校園兒童小說領域作出卓越貢獻的作家秦文君，在其書寫少年兒童日常生活故事的作品中，對兒童這一獨特生命存在的體認、理解、尊重和關愛的意識貫穿始終的話，刷刷的同類題材作品則試圖開掘另一條道路。她筆下少年兒童的日常生活始終與時代息息相關，及時捕捉和表現時代變遷的走向，描繪時代洪流給社會生活造成的沖擊，以及身處其中的民眾的命運變遷；她試圖從一個小小的校園生活切口，來輯錄時代的編年史。刷刷的《八十一棵許愿樹》，寫的是南京女孩伊娜與邊疆少年巴吐爾交往的故事，其背景正是中國獨有的“以先進帶動后進”的“對口支援”政策。

雖然承載的是宏大主題，但刷刷以細膩的文學書寫，以一種生動的、充滿生活氣息的筆墨密集向前推進。開學報到日、一張免考券、父親相機里的新疆男孩、伊娜的“許愿樹計劃”等城市少年生機勃勃的生活圖景和邊疆村莊、邊疆少年的命運，通過援疆干部——伊娜父親這一重要的敘事支點連成一線，在線性推進的少年兒童熟悉的日常生活故事之外，構建了另一個敘事空間，并由此激發出小說更高的精神品格。維吾爾族村民對援疆干部的友好和信任，援疆干部在幫扶地無怨無悔地付出，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伊娜希望盡自己的力量幫助維吾爾族老人阿吉爺爺養護好那一片象征著親情人倫和歷史傳統的棗樹林，幫助阿吉爺爺收養的漢族孫女完成最后一次眼睛手術……在雙重敘事線索中，小說的審美維度得到了拓展。

可見，即使是講述少年兒童熟悉的日常生活故事，作家仍應持有自覺的人文關懷，這才是作品精神品格和審美意蘊的保證。否則，作品很容易一味走淺、注水速成，變成模式化、消遣化的童書。

真實、原生態，帶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刷刷以切近的觀察，細致書寫了當代小學生的心緒感情、思想軌跡和理想追求，雕塑了新時代城市少年兒童的群像。如果說，之前中國兒童文學形象長廊中的兒童經典形象大多是剛毅的、隱忍的、內斂的，那么，這些“00”后甚至“10”后的孩子們，確實展現了不太一樣的精神和氣質，他們更自信，更活潑，也更自我，他們與父母、老師的相處更為平等，展現了一種積極、向上、溫暖、歡快的整體精神面貌。

刷刷的作品有其獨特的辨識度，讀她的作品仿若徜徉在三月艷陽天，始終持有一種昂揚向上的基調。援疆醫生何主任一次次延期未歸，最后將生命奉獻在了邊疆的熱土上。人生總有它驚人的復雜性和世俗的一面，是傾力于生活本相的揭示，還是在現實人生之上進行藝術開掘，在兒童文學的敘事倫理中講述一個充滿感召力的成長故事，顯然刷刷選擇了后者。《八十一棵許愿樹》所呈現出的生活生命的厚重與多義，賦予了作品深厚的美學價值。

（作者：陳香，系兒童文學評論家，中國兒童文學研究會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