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行動》在中央電視臺、愛奇藝雙屏熱播，在國產劇播出市場掀起陣陣熱浪。當今屏幕和網絡上，以禁毒等為題材的強動作性、強戲劇性作品并不罕見，《破冰行動》能夠脫穎而出，顯然不僅僅是因為題材優勢。無論觀眾反映，還是專家評價，普遍認為這部電視劇不僅故事一波三折，人情親情友情的表達剛柔相濟，信念、理想、英雄主義的呈現回腸蕩氣，更重要的是，劇中絕大多數人物形象的塑造都性格鮮明、人性飽滿，人們不僅是在看劇，更是在看人，達到了電視劇“以人為本”的創作境界。

現在許多電視劇，戲劇沖突不可謂不尖銳、演員陣容不可謂不強大、制作成本不可謂不高昂，但觀眾往往感覺懸浮、造作、空洞、不接地氣，人物形象扁平，演員表演僵化。《破冰行動》卻是將一個容易簡單化為動作類型劇的題材，轉化成一個有現實主義基礎和人性觀察深度的電視劇。雖然作品是以制毒和禁毒、臥底和反臥底等強烈的沖突性事件展開，但作品中的每一個主要人物，無論長幼，都具備了充分性格和心理的合理性和完整性。豐富的人物前史、精確的行為動機、鮮明的性格主線、統一的言行設計，使得電視劇中的正反人物有了飽滿可信的形成、發展和變化邏輯。李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格，趙嘉良20年的忍辱負重，李維民外冷內熱的深謀遠慮……劇中幾乎每個重要人物都血肉豐滿，擺脫了一般戲劇性人設的過度假定性和虛浮性。在某種程度上，使得大多數演員能比較準確地把握住劇中人物的心理動機和行為模式，形神兼備地完成合情合理的塑造。

人立而劇立。正是人物的這種生動性和完整性，使這部電視劇超越了大多數強戲劇動作的作品，人物不再是情節和事件的牽線木偶，而是情節和事件的推動者。人們對李飛被冤枉，對蔡永強的真相，對林耀東的多行不義，對馬云波的愛恨交加，都伴隨著對人物命運的關切，牽掛著內心的愛恨情仇。人們關心故事的跌宕起伏，更關心故事中人物的悲歡離合、生死與共。正因為人物有了魅力，情節才有了靈魂，故事才有了情感。這一點充分說明，一劇之本在于人。觀眾關注的是故事，更是故事中那些代表他們情感選擇的人物。

對于一部優質的電視劇來說，精良的制作是其基本保障。成功的制作可以有助電視劇創造真實可信且具有藝術感染力的虛構空間。相反，則可能讓觀眾無法信服故事中的人物和情節。《破冰行動》在編導演剪、服化道音等方面體現出一種“精品意識”。具有層次感的畫面構圖、逼真的故事環境、符合人物性格的造型、簡潔流暢的節奏、有沖擊力的鏡頭語言、恰到好處的聲音設計和音樂渲染，使得這部電視劇具備了讓觀眾“信服”和“折服”的條件。塔寨村封閉而逼窄的空間，林耀東的造型，趙嘉良的沉著，眾多動作場面的設計……這些人物、事件和空間，都通過完成度很高的影像視聽語言得到了準確傳達。

當然，無論人物形象的栩栩如生，還是制作上的一絲不茍，所體現的無非是創作生產者的藝術態度：尊重生活的豐富性、尊重藝術的規律性、尊重觀眾的鑒賞力。這可以說是一切精品之作的共同追求。雖然電視劇一頭一尾的段落，為了創造高潮場面沖擊力，多少有些渲染過度，對塔寨村的復雜性和特殊性的展示還略顯不足，但從整體來看，《破冰行動》完成了類型劇的大眾化、現實主義的敏銳度、主流文化的導向性三者的有機統一，體現了對生活認真的觀察發現和對藝術守正出新的堅持。《破冰行動》的創作具有示范作用：我們不能簡單地去消耗一個好題材，也不能簡單地去用類型片套路博取收視，而是“選擇要嚴、開掘要深”，要把樹人物和做精品作為創作的目標，從而讓傾向性“從故事和場面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任何藝術的成功都需要一定的探索精神，而藝術的突破則需要相對寬松的創作環境。開放的創作環境、嚴肅的創作態度，以及尊重生活、尊重藝術、尊重觀眾的自覺性，特別是向上向善向美向前的創作方向，是《破冰行動》取得創作和播出成功的根本，也是優秀電視劇創作應該共同追求的目標。

（作者為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

《 人民日報 》（ 2019年06月06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