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為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中國文化藝術‘走出國門’戰略與策略研究”首席專家、北京大學教授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6年新年致辭中指出：“世界那么大，問題那么多，國際社會期待聽到中國聲音、看到中國方案，中國不能缺席。”總書記的講話從新的高度強調了世界對中國的期待，啟迪我們思考如何面對復雜的、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發出中國聲音，提出中國方案，履行中國擔當。這一切，歸根結底，是要體現“中國精神”。

一

中國文化藝術“走出國門”，就是要用中國文化藝術產品來體現中國精神，傳播中國精神。自2000年實施“中國文化‘走出去’”戰略以來，歷經16年的發展，我國已在文化藝術產品出口總量上實現了大跨步的增長。2016年聯合國《文化貿易的全球化：消費的遷移——文化產品與服務的國際流動2004—2013》發布的統計數據表明：2004—2013年間，中國文化藝術產品出口總量由104.81億美元增長至601.11億美元，2010年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文化藝術產品出口國，并持續至今。從出口內容看，文化資源類產品、表演節慶類產品、圖書等出版類產品、視覺與手工藝產品等出口總量大幅增長，且在世界文化貿易市場的相對份額也大幅提高。這充分表明，中國文化藝術“走出國門”戰略實施以來，取得的成果是巨大的。然而，與歐美等發達國家相比，中國文化藝術產品出口結構存在嚴重問題。以2013年的數據為例，視覺、視聽互動類文化藝術產品占比92%以上，而文化資源類、圖書等思想類、創意設計與服務類產品合計占比不足5%，表演藝術與節慶類產品等僅占3%。這與世界各國平均水平存在較大差距，與歐美等發達國家相比，更是存在鮮明的反差。目前中國的出口結構表明：思想類文化藝術產品的出口總量嚴重不足。這樣的“內容輸出”會塑造一個怎樣的中國形象？又如何能夠傳達真正的中國精神？這不能不引起我們的反思。

中國文化藝術“走出國門”，根本目的在于讓世界認識和了解真正的中國，感受中國精神，理解中國擔當。國家戰略方面，需要在對國際文化藝術市場理性分析的基礎上，樹立“思想先行”的觀念，尊重國際受眾對中國文化藝術需求和接受的實際情況以及基本規律開展頂層設計，不僅滿足已有的需求，更要引導潛在需求，特別要研究和設計具有前瞻意義的戰略供給。

二

頂層設計需要科學的依據，包括理論的創新和對國際文化藝術市場需求的實際調研。目前，我國在對外文化交流、對外文化貿易和對外文化宣傳等方面，還面臨諸多理論與現實問題，涉及文化藝術“走出國門”的組織形式、經典內容、國際受眾、傳播效果、領軍人才等。僅從“走出去”的內容看，各級各類文化藝術決策部門常在“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與“外國觀眾看不懂具有中國特色而內容深刻的產品”之間糾結，選擇“走出去”的文化藝術產品時，習慣于挑選符號性較強、內容上易懂的產品。由此可能造成文化藝術產品即使大規模走出國門，實現了經濟利益，但由于內容的淺顯和單薄，所勾勒的中國形象很可能偏離原本的真實。特別是，如果選擇走出國門的“民族精粹”、“國粹”的出口產品也偏重動作類、符號類產品，比如中國戲曲目前仍停留在《三岔口》《拾玉鐲》等動作類劇目上，而富含思想性和民族精神的作品不足，那么，效果一定不盡如人意。長此以往，國外觀眾獲得的對中國戲曲的認知，將是一個完全片面的“全景”，而中國戲曲的完整藝術形態、深刻文化內涵、獨特審美取向以及感召心靈的精神價值等，就可能失去被傳播的機會。因此，僅僅停留在中國文化藝術“走出去”初始時期塑造的“中國功夫”、“臉譜”、“雜技”、“手工藝品”等深入國際受眾印象中的中國形象，是遠遠不夠的，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藝術及其承載的思想內涵和民族精神才是真正需要深入世界人民心靈的。中國形象的塑造，需要全方位展現中國文化藝術精髓，全面展現既具情感召喚又富理性光輝的藝術魅力與思想魅力。

事實上，在全球化進程中，國際文化交流不斷繁榮，不同文化間的相互了解與欣賞日益增強，國際文化藝術市場對于思想類、文化蘊意深刻的文化藝術產品的需求日趨強烈。根據聯合國最新數據統計，歐美發達國家和東亞地區的文化產品需求量最大。因此，研究如何針對歐美及東亞地區各國對中國文化藝術產品的需求，提升中國文化藝術產品的思想內涵，迫在眉睫。

中國文化藝術“走出國門”，實施“思想先行”戰略，首先要從組織形式、經典內容、國際受眾、傳播效果、領軍人才等方面開展理論研究，為“思想先行”提供方向和能力儲備。同時，要體現在對外交流、對外貿易、對外宣傳的統籌系統中，加大力度選拔和派遣具有國際傳播能力的領軍人才，形成聯合機制，深入世界各地開展活動，促進思想交流、學術交鋒、藝術交融、文化共享。還要充分利用互聯網加強對外網絡文藝建設，充實現有網絡平臺的文化內涵，使之成為傳播中國精神、塑造中國形象的重要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