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華：看索契冬奧會開幕式想到的

那是一個璀璨繽紛的夜晚，第22屆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在俄羅斯黑海之濱的索契開幕。我和無數觀眾一樣，通過電視熒屏欣賞了那場如夢似幻的開幕式。悠揚的樂聲中，可愛的俄羅斯小姑娘柳波芙抱著心愛的童話書進入了夢鄉。夢中，她帶我們穿越時空，領略俄羅斯的壯美；按33個俄語字母的順序拼出的一連串詞匯，見證了俄羅斯的輝煌。開幕式的演出場面宏大：三套馬車拖來紅日，驅散中世紀的黑暗與寒冷；波羅的海上的帆船，展示彼得大帝的宏圖大略；紅色年代的工業化進程，奠定了俄羅斯強國之基礎。演出巧妙地陳述了俄羅斯厚重的歷史。

開幕式上出現了不少俄羅斯作家的名字和圖像，如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列夫·托爾斯泰、契訶夫、納博科夫等。同時，根據《戰爭與和平》改編的芭蕾舞片段，精美動人。這一切讓我想起當年走訪俄羅斯文學大師故居的情景。那些年，每次訪問俄羅斯，我便在訪學之余抽空實施遍訪大師故居的計劃。我多次遠行，從繁華的都市到偏遠的鄉村，從浩蕩千里的伏爾加河到風光旖旎的黑海之濱，從斯拉夫民族的發祥地到充滿傳奇色彩的哥薩克舊都……我盤桓在眾多的文學和文化勝跡前，流連忘返。那年離開索契后，我曾前往肖洛霍夫家鄉維申斯卡——一個偏僻的哥薩克村鎮訪問。在頓河河岸的高地上有一組銅雕：騎在馬上的葛利高里和挑著水桶的阿克西尼婭。站在雕像前向頓河眺望，《靜靜的頓河》中波瀾壯闊的場景立時涌現。離雕像不遠處就是肖洛霍夫的故居和安息地。那天，我與肖洛霍夫的女兒作了愉快的交談，參觀了作家的故居，徘徊于簡樸而潔凈的維申斯卡街道，還應當地居民之邀泛舟頓河……從隆冬到仲夏，從初春到深秋，我拜訪過的故居有幾十處之多。我覺得自己在一步步走近俄羅斯文學，理解俄羅斯文化的精髓。

開幕式中出現了不少為中國觀眾熟悉的元素，如柴可夫斯基、《天鵝舞》、《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三套車、紅場上的圣瓦西里教堂、蘇聯時期的斧頭鐮刀等。它們又勾起了我對中俄文化關系的思考。俄蘇文化曾深刻影響中國。中國知識分子強烈地認同俄蘇文化中蘊含著的鮮明的民主意識、人道精神和歷史使命感。俄羅斯優秀的音樂、繪畫、舞蹈和文學作品曾風靡中國，深刻地影響了幾代中國人。盡管中俄（蘇）關系幾經曲折，但是俄蘇文化的影響力卻歷久不衰。我在多個場合做過“俄羅斯文學的魅力”的演講，常常引起不同年齡層次的聽眾的反響。新世紀，中俄關系正在走向成熟，而人文的交往仍是促進這種關系的重要基石。俄羅斯民眾對中國的興趣也在增加。記得那年我在中國駐俄使館參加一個紀念李白誕辰的活動，不少年事已高的俄羅斯漢學家頂著隆冬季節的寒風趕到使館，情景感人。俄羅斯漢學家以集體的力量完成了6大卷的《中國精神文化大典》一書，2012年國家社科基金將該書的中文翻譯工程立為重大項目，目前有一批學者正在為此緊張工作。中國對索契冬奧會的重視，既是國家外交戰略的顯現，也是中俄人文交往深化的又一表征。索契冬奧會開幕式體現的“俄羅斯夢”與我們所追求的“中國夢”有內在的契合處，那是人民對民富國強的向往，相信夢想終將變成現實。

（作者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新中國外國文學研究60年”首席專家、華東師范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