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化文曾說:“我愛當墾荒者,愛走路靜人稀的荒野小徑。一條道兒上的人多了,我就慢慢地改走別的路線。”白先生一生未能追隨一位名師、精專一門學問,最后成了“雜家”。他曾在北京大學開設目錄學、佛教目錄、類書概論、目錄學文選等課程,還培養了我國第一個敦煌目錄學方向研究生。正如學者所言,白先生“在邊緣里頭就開了這么多的花兒”。 記者 呂家佐/攝
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教授白化文先生祖籍江蘇連云港,而從出生、成長到工作都在北京,一口北京話字正腔圓。談到學問和熟悉的學林掌故,白化文就“來了神兒”,滔滔不絕;談及自己,或是不肯多說,或是“開涮”、自嘲,沒有半點以大家自居的架子與派頭,言談中透著一股幽默詼諧、灑脫謙虛。
退士不閑
攻關兩個“大部頭”
白化文今年84歲,雖自號“退士”(退休的知識分子),卻仍在為學術忙碌著。
他住在京西頤和山莊。書房狹小,不僅書架縫隙處插著書,客廳、過道處也堆滿了書,其中多是工具書。夫人李鼎霞曾在北大圖書館工作,經其專業分類,這些書仍不失秩序。白化文還是一位“資深”的電腦用戶,從“古董級”的“286”用起,至今已有20多年,他近年的一部書稿就是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
談到目前正在進行的兩項工作,白化文說,這兩件事都與已逝學者任繼愈先生有關。一是編纂 《中華大典·民俗典》,二是對南朝時期的佛教類書《經律異相》進行點校和注釋。
因白化文曾開設類書相關課程,《中華大典》編纂委員會主任、中國國家圖書館原館長任繼愈邀請他任第二十四典《民俗典》的主編。白化文本想推辭,卻被任繼愈打斷:“就是你了!睘榱诉@一句話,白化文一干就是8年。任繼愈先生逝世后,他心頭更多了一份沉重,他要用這種方式緬懷、紀念任先生。
由于將大部分時間投入《民俗典》,《經律異相》的標點、注釋則被“耽誤”了。他說,“現在我剛拾起來。做注釋難度比標點難多了,我只能慢慢往前蹭,蹭到哪天是哪天吧。在內容上,這部書不僅牽涉到佛教問題,還涉及佛教的老祖宗——婆羅門教的問題。比如書中的‘天’、‘地’、‘風’、‘云’,往前推已經溯及吠陀經典了!边@也是一個“大部頭”,標點、注釋之后,成書的規模預計將達一百五六十萬字。
好學不厭
讀考古報告比小說來勁
白化文酷愛讀書,一捧起書常會“陶然忘機”。不過,他并非扎進書本里悶頭做學問,電視劇《重案六組》、推理小說《福爾摩斯探案集》等也能讓他看得津津有味,因為這些能夠“啟發思想”。
大學期間,他求知若渴,四處“蹭課”。1951年,白化文進入北京大學中文系后,常去目錄學家王重民的課堂聽圖書館學課程,從此與圖書館學和目錄學結緣。他還在文獻學家周祖謨的課堂學習工具書的使用方法,“讓工具書為做學問服務”這一治學方法也讓白化文受益良多,他后來從事類書研究與此不無關系。
白化文研究敦煌學,則與周紹良先生有關。當時因中華書局出版一套書,需要“認領”任務,與敦煌有關的任務恰好交給了白化文。后來他便結識了周紹良先生,并踏入敦煌學之門。
不過,令白化文遺憾的是,自己一生未登堂入室追隨一位名師、精專一門學問,最后成了“雜家”。
1973—1976年,白化文曾負責給《文物》雜志分揀、挑選考古報告的稿件?纯脊艌蟾姹臼强菰镏,但經過多年“修煉”,白化文從中看出了門道。現在,他還訂閱了幾種考古雜志,把考古報告“當玩意兒看”。他說,“因為我有興趣了,比看小說還來勁,很有意思!
1978年后,白化文在《文史知識》創辦之初擔任編委,并于1980年起,以評委身份參與了三屆新年征聯活動。正是這三次征聯活動,使白化文走進楹聯研究領域。他先后與李鼎霞合作點校了清代梁章鉅等撰的《楹聯叢話》并出版《楹聯叢話全編》,還著有 《學習寫對聯》、《閑談寫對聯》。
到北京大學任教后,白化文曾開設過目錄學、佛教目錄、類書概論、目錄學文選等課程,還培養了我國第一個敦煌目錄學方向研究生。在帶研究生的過程中,他幾赴敦煌實地考察,對敦煌目錄的認識更為深刻,最終寫成《敦煌文物目錄導論》一書。
談到求學,他強調,毛澤東同志說過“要自學,靠自己學”。他說,老師往往只能點撥幾句,剩下的就是自己念;沒有讀書,老師是不肯教的。
獨自墾荒
在邊緣處綻放花朵
白化文曾說,“我愛當墾荒者,愛走路靜人稀的荒野小徑。一條道兒上的人多了,我就慢慢地改走別的路線。”
寥寥幾語,堪為他學術之路的生動寫照:他做研究,不去擠人潮洶涌的大路,而是在相對冷僻、邊緣的地方“墾荒”、開路。在這些鮮有人關注卻不乏意義的領域,他能做出學問來。恰如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教授王子舟所說,白化文先生做學問,“在邊緣里頭就開了這么多的花兒”。
白化文對目錄學、佛教、敦煌學、楹聯等領域均有研究,而且他研究目錄學、敦煌學等,也常是“劍走邊鋒”,與多數學者取徑不同。他告訴記者,從事這些研究,“第一,跟著時代走;第二,跟著對方要求走。我往往是在被動的情況下做這些事情,但即使被動,也要好好兒地干啊。此外,我有一個寫文章的底線,就是絕不罵人”。
敦煌學、佛教及目錄學的知識積累,使白化文在佛教目錄研究方面有所創新。由于當時流行的圖書分類法對佛教圖書不適用,佛學界在圖書分類上的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通過研究,白化文發現我國臺灣地區的佛教圖書分類法較為先進,于是將其引進并加以改進,于2001年出版了《佛教圖書分類法(改定本)》。此外,白化文對民俗及古典文化頗有見地,如對如意的形制、唐代的風箏、沙僧和魯智深的錫杖,他能夠娓娓道來,有人贊道,他能夠從“小玩意”里挖掘出“大文化”。(記者 楊賽 張春海)